第1章 扑通(1/1)
暖风吹拂,炊烟袅袅,春天的傍晚,秀美的桃花村家家户户都做起了晚饭。
李文涛进山采了一天草药,也赶在日暮时分下山了。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村里的邻居,这个给一把青菜,那个给一捆蒜苗的,还特别容不得李文涛推让。
“哎哟,拿着吧,拿着吧,李大夫。我们家二丫多亏您那几包药才能好,这点儿菜算什么。”
陈家大婶儿惯常一把大嗓门儿,说的李文涛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对方的好意。
“就是就是,乡里乡亲的,这俩鸡蛋你也拿着,补补身子。”
前些日子,刘家大孙子不小心跌到村东头种荷花的池塘里去了,幸亏李文涛就在荷花塘边上住着,才及时给救上来了。
虽然没有溺水,但是春寒料峭,得了风寒,险些丧了命,也是多亏李文涛的救治,才保住了性命。
村里人家,攢几个鸡蛋不容易,李文涛也不缺这一口,连连推辞不让。
没成想刘家阿婆把鸡蛋塞到李文涛的背篓里就转身疾步走了,一把年纪的人了,硬是让李文涛都追不上。
李文涛见推辞不得,只好收下街坊们的好意。
一路上时不时跟大家打个招呼,或者停下脚步问问乡邻的身体,待回到村东头,荷花塘边的家,已经暮色四合了。
他赶紧推开家门,先把街坊们送的菜归置到厨房里,接着就赶紧着手料理背篓里采的草药。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归置完草药,李文涛总算能坐下歇歇了。
不曾想,刚坐下,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他失笑着走向灶房,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叹着:“五脏庙啊,五脏庙,我这就来祭一祭你。”
素炒青菜,蒸个鸡蛋,再烙两个葱油饼,配上一碗清粥,足够他一个人吃了。
自从爹娘去世以后,李文涛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至于庖厨之事,自然也已经得心应手了,最起码慰劳自己不成问题。
吃罢饭,洗完锅涮了碗碟,上山一天的身体到底有些黏腻疲惫,少不得要烧上一大锅热水,再配上自己配置的药浴包,尽情的泡个澡,去去乏气。
坐在浴桶里,被热气蒸腾着,李文涛闭目养神,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半睡半醒间,突然想到村头的张大婶儿前两日跟他提到的亲事。
说起来,李文涛今年年方二十有二,同村年纪相仿的青年多数都有了娘子,甚至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这个年纪还没娶妻的,全村里,除了先天不足,腿脚不便的二旺,就剩李文涛了。
说起来,李文涛的命运也算得上很曲折了。
幼年时,因为爹娘能干,家里几亩田打点的JingJing细细,家里全不用愁吃喝。
他爹又擅长打猎,时不时猎了野味去镇上换些铜板回来。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猎着些稀罕动物,镇上有专门的识货的人肯收,还极乐意跟李文涛他爹做长期买卖,少不得又能赚些银子给家里。
李文涛的娘更厉害。模样是十里八乡出挑的不说,还有一手的好厨艺。逢着村里或外村哪家要过个红白事儿,少不得要喊李家娘子去掌个勺儿,炒出来的菜,香飘十里地去,每回都能得一份好工钱。
这样一来,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委实不错。
李文涛从小生的模样随了他娘,人见人爱,还顶顶聪明,爹娘不忍他也成了两脚泥的村汉,眼看着李文涛长到五岁上了,就求了村里年长的老秀才,让李文涛跟着识文断字,长点儿学问,日后也好谋个前程。
老秀才不知是哪年从哪儿来的老秀才,村里人只知道他看着普通,却从不缺衣食。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给老秀才送来一车东西,每回随车的也只有一个车把式,不见有老秀才的小辈或亲人来。
老秀才在这村里孤家寡人一个,暮霭之年,收了一个乖徒弟李文涛,怎么看怎么欢喜,自然是悉心教导。不仅把自己的毕生学问都教给了李文涛,就连辨识草药,炮制药材,开方把脉,都教给了李文涛。
李文涛年少无知,师傅教什么就学什么。不知是真的文曲星下凡还是如何,竟学得一日千里,喜得老秀才夜里都要笑醒几回。李家爹娘更是喜不自胜。
一直学到十六岁上,老秀才教无可教,恰逢来年二月里有童试,便打算让李文涛去试上一试。
不想造化弄人,过了年,冰雪还未消融,村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闹起了一场瘟疫。先是幼儿老人,接着青壮年竟也有染上的,一时间哀嚎遍地,平静祥和的桃花村天翻地覆,形如人间地狱。
老秀才顾不得年老体迈,带着李文涛用平日里采的药草做成药包分发给村里人,又带着李文涛日日上山采药。
春日未至,山上土坚冰硬,很多草药连芽都不曾生发,采药极为不易。
疫情早已报到镇里,县里,但迟迟不见有回应。
老秀才拼了一条老命救治,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帮着缓缓病痛折磨,或是给个心理慰藉。
李文涛白日里跟着老秀才跑东跑西,虽然告诫过爹娘,一定要万分小心。但才短短几日李家爹娘竟也染上了,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帮着村里已经死了的村民做白事染上的。
李文涛尚未成人,心忧爹娘,寝食难安。但老秀才怕李文涛也染上病,便拘着李文涛不让他回家,李家爹娘也怕过了病气给李文涛,一旦听到李文涛有回家的动静,便大声呵斥,只让李文涛放下药包便赶紧离去。
然而最终,李家爹娘还是没能熬过去。
而桃花村也终于盼来了朝廷来的大夫跟官兵。
大夫说,瘟疫死了的尸体埋不得,已经埋了的也要挖出来烧了,村里人不同意,身体发肤,怎么能烧了?一时间村民跟官兵成了剑拔弩张的形势。
李文涛跟着老秀才学习医术,老秀才早就跟李文涛说了这里头的道理。
李文涛纵然心如绞痛,在官兵要带走爹娘尸首时也只好忍痛点头。
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开了头,加上大夫跟官兵挨家挨户劝说解释,陆陆续续的,村民也都妥协了。
有那态度强硬,实在不愿配合的,官兵们大刀出鞘,村民到头来也只好认了。
一场瘟疫,村里几乎家家挂幡,白色的纸钱飘飘洒洒,鹅毛大雪一样迷了人的眼。全村人哭声震天,也只能远远看着亲人被焚烧成一捧捧白灰。
瘟疫一过,老秀才松了一口气,但恐是Cao劳过度,身子不由得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有了颓败之势。
他孑然一身,除了李文涛这个徒弟,别无牵挂。便把身后之事托付给李文涛,吩咐他一切从简,只逢年过节给他上一炷香罢了。
李文涛短短数日,痛失双亲与恩师,哪还记得什么童试,更甚者,一时间连书本草药都目不忍视。
自此素衣素食,为爹娘恩师守孝三年,这三年里把家里的几亩良田跟旱田都租了出去。待心绪暂缓,便开始日夜苦读。
他不再想着考试,只一心想着学成医术,造福一方。
三年守孝,收的田租已经足够李文涛平日里花用,爹娘生前,凭着手艺,给李文涛也攒下了一笔银钱。再加上老秀才临死前把身家都托付给了他,李文涛的日子也算平顺安然。
十九岁上出了孝,有那明眼人,便晓得李文涛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家底是实实在在,殷实可靠的,何况还有医术在身,不免有为自家女儿妹子打算的。
于是隔三差五就有登门来让李文涛瞧病的婶娘婆姨,少不了趁着看病之余,打听李文涛的意思。
李文涛不胜其扰,干脆宣称自己要为爹娘恩师再守三年,并不打算娶妻,村里人一时间偃旗息鼓,当然也有那自家闺女妹子年纪尚小,也可等得的人家,暗暗打算着等李文涛出了孝再来登门的。
这不二月又才出了孝,就有那说媒的络绎不绝的上门来了。
李文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从浴桶里起身,一直到躺下休息,依然十分苦恼,该如何拒绝张家大婶儿的好意。
直到沉沉睡去,也没能想到一个好的法子。
月光静静地洒在桃花村的荷花塘里,小溪流里,家家户户的屋顶,院子跟草垛上。
也透过窗户洒在李文涛家的灶房的案台上。
几位大婶儿送的青菜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小蜗牛,还是一只白玉蜗牛。
这只小蜗牛爬呀爬,想爬到菜jing那里去吸那甜甜的汁ye,被月光照着的蜗牛壳在月光下薄透瑰丽。
小蜗牛爬着爬着,突然被一滴汁ye蒙头砸中了,一瞬间,他晕晕乎乎,云里雾里,眼前噼里啪啦,泛出无数道七彩光芒,整个软绵绵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晕眩,“扑通”一声从案台上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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