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吾与先生论义理(1/1)

豫县知县衙门外头,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纯凑热闹的问:“这是干嘛呀?”

“这你都不知道,审王文元吶!”

也有只为了一堵姜狗儿真容的,悄声说:“这面相当真不普通,果真是天选之子。”

“可不是,你是没见过他手中的轩辕弓,据说是轩辕黄帝所铸,是什么上古神兵,可以千里之外射穿城门,普通人能有这种武器吗?”

“......”

姜狗儿正坐在大堂之上,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两个起义军的年轻人将王文元带了进来,只见他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脸上到处是血迹乌青,狼狈至极,显然已经被人痛打过了。

“狗官!”

“狗官!”

“杀了他!杀了他!”

外面各种污言秽语扑面而来,要不是有起义军在门口拦着,王文元大抵已经被打死了。

“肃静!”姜狗儿拍了拍惊堂木,里外顿时安静下来,他才问,“堂下所立何人?”

王文元讥笑地看着姜狗儿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呸”了一声。

没想到这贪官还挺有骨气。

姜狗儿没看到此人哭喊求饶的模样很是遗憾,颇为不满的给堂下的人递了个眼色,见王文元被一脚踢跪在地上,才居高临下的开口道:

“王文元,你身为豫县知县,却极尽贪残,为个人钱财,追逼租赋,灾害百姓,致使豫县民生凋敝,百姓民不聊生,所行之事甚于豺豹。”

“你可知罪?”

王文元死到临头,却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冷笑道:“全凭你一张嘴,你可有证据?”

姜狗儿冷冷一笑,将眼前的一沓口供扔向王文元,道:“你还有话可说?”

王文元草草一瞥,只见签字画押的都是衙门里的人,简直怒不可遏,冷笑道:“尔等暴民作乱,岂知不是你们屈打成招,故意抹黑我的?”

姜狗儿一双桃花眼眯起来:“你说的有理,在场有没有受他冤屈的,我今日替大家一并伸冤。”

“我!”

“我!”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好几人争抢道。

姜狗儿随意点了一人。

那人一进大堂,便泣道:“我乃大同里一名屠户,我与我家娘子在东市开了一家rou铺,育有儿女一双。”

“原本生活和美,没想到这狗官见我家娘子长得标致,竟然公然欺侮我家娘子,还将我打成重伤。”

那人伸出手来,右手拇指与食指竟然没有:“我上告知府,不但没有人替我伸冤,还被这狗官知道了,被他砍去我俩指,致使我不能再握屠刀......”

“太惨了!狗官啊狗官!”

“我也有冤情!”这边话音还未落,便有人冲上来,起义军要将人拖回去,姜狗儿摇了摇头。

王文元平日里作恶多端,伸冤的百姓数不胜数,姜狗儿一一听完,心中悲悯,问王文元:“你可还有话说?”

王文元倒是胆大,引颈道:“你与我有仇,如今落你手里,不过一个死字,要杀便杀,哪来一副替天行道的姿态?”

他还敢说!

姜狗儿一拍惊堂木,道:“好,王文元擅用知县职权,以权谋私,财害百姓,其罪不可胜数,死不足惜。”

“我今日替豫县千万百姓伸张正义,判处王文元东市凌迟。”

“即刻执行!”

王文元这才神色惨白,瘫倒在地,被押走之前,竟还有力气对姜狗儿说:“姜狗儿,我之今日就是你之明日!”

“好!”大堂内外,有仇无仇的,有冤无冤的皆欢呼起来。

囚车一路驾到东市,全城的百姓也几乎一并跟去了,去看这贪官如何被片成rou片,极尽痛苦而死。

人群散去,只留下姜狗儿一人在大堂内独坐,他环顾衙门大堂,父亲被王文元折磨至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父亲惨死,母亲郁郁而终。

京城伸冤,颠沛流离,恶犬夺食的五年,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细想回忆。

若不是楚修一直四处找他,他大抵早已死在某个山林里,连帮忙裹尸的人都没有,累累白骨,也不知会在哪只狗嘴里化为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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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何事如此热闹欢腾?”被关押的楚修明显被周遭的喧哗声吵到了,放下书卷,皱眉问看守。

看守道:“应该是在审讯王文元。”

“是判了他凌迟处死,百姓欢欣鼓舞的声音。”姜狗儿突然出现,手上拎着食盒,面带笑意说道。

看见姜狗儿,楚修的脸色黑了下来,转过脸去,不愿多看。

姜狗儿把看守屏退,关上门,不以为意道:“他作恶多端,如今判处凌迟,百姓自然跟过年似的庆贺。”

“吃点东西吧,听说你一日都没吃东西了。”姜狗儿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就好像平平常常的一日一餐一样。

楚修深深看了姜狗儿一眼,明明还是这样一幅无害的表情,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酷了?

姜狗儿迎着楚修探究深思的目光,没心没肺地笑道:“先生快吃吧,看我就能看饱了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了,竟然在让他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密谋这样一出戏码。

大约是他这做先生的不合格,才会如此。

思及此,楚修一改不理人的姿态,循循教导起来:“姜纡曲,王文元致使你家破人亡,你对他有仇恨是自然的。”

“但暴力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办法。”

“判处他凌迟处死,你以为你站在正义的一方,替万千百姓、替你自己报仇雪恨,但你要知道暴力与正义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你们已经跨过去。”

“那又如何?”姜狗儿无所谓地笑道。

楚修被他无所谓的笑声气道:“那意味这你的行为就是新的暴力,和你杀死的王文元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带着这些人抢夺、残杀豪强地主,你激发他们的暴力,成为更可怕的暴力!”

姜狗儿此刻已是油盐不进,对楚修这种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责骂根本不放在心上,好整以暇道:“我就是在以暴制暴?不然先生以为我在干嘛?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和这些人讲道理?去京城击鼓鸣冤?还是我们就活该去死?”

“如法有道,我们何苦走这条路?”

“先生,你就是太天真了。与其苦苦等待明君,不如自己去做那个明君!”

楚修气结:“此举有违天逆理,终究要付出代价的!到了那时,你看看万千百姓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欢欣鼓舞的看着引颈受戮!”

\"等到了这日,我便也一齐欢庆!\"

“你!”楚修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姜狗儿把楚修跟前的饭碗推进了一些,笑道:“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好像刚才与楚修争执的人不是他一样。

楚修咬牙切齿,愤愤道:“滚。”

姜狗儿端坐如常:“先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可知天下有多少灾民根本吃不上饭。别说灾民,单单是豫县就有多少百姓要靠树根果腹。”

楚修:“不准叫我先生!我不做忤逆之子的老师!”

这人简直迂腐的可以埋进棺材里了,姜狗儿腹诽道。

嘴上却是从善如流道:“行行行,我不叫了。”

“但你要知道,现在这世上,也只有你说的话我能听一两句进去。你若病倒了,劫掠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我没准也干得出来!”

“姜纡曲!”楚修怒不可遏,迎面一个巴掌朝姜狗儿扇去。

姜狗儿被他一巴掌扇的侧过脸去,再回头,脸上便已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衬得他顾盼的美目生出几分凄然来,眼下的哭夫痣盈盈欲滴。

楚修别开脸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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