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虫(1)(1/1)

谢问带着阿朔,跟随白子曦、李初照师兄弟俩一同来到于生的家。于生家住城东,其父是县府衙门中的典史,虽然官阶不高,但实权在手,家底还算殷实。这一点从于宅的园子就能看得出来,整个园子虽然不算大,但是布局Jing巧,曲折幽深。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白子曦与李初照在厅堂前的天井处布下一个法阵,打算等疟鬼现身之后,先由谢问将疟鬼引至阵内,然后埋伏在暗处的白子曦与李初照再伺机而动,施法捉鬼。

子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悬,四周万籁俱静,谢问与阿朔躲在园中的假山后,观察园内的动静,若是在白天,这园子倒是有几分清幽雅致,但一入夜那气氛便大不一样了,尤其是听了于生在茶馆里的那一番话之后,谢问更觉得这庭院里透着股Yin森诡异的气息。不仅如此,从刚才开始阿朔就一个劲地往谢问怀里钻,而他的那张癞皮狗似的脸在这诡异夜色的衬托下丑得更加惊心动魄了。

“我们在做什么?”身后一个声音道。

谢问头也不回地小声道:“我们正在等小凳子出现呢,你别大声说话,免得把小凳子吓跑了。”

“是啊,阿朔要乖乖听话。”

一阵Yin风吹过,谢问背脊上爬过一丝寒意。

谢问转头看着身旁的阿朔:“刚才是你在说话?”

阿朔捂着嘴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困惑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个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从背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回头,顿时被吓得后退几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月光下,只见一人披头散发,面如死灰,正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谢问和阿朔。那人四肢发黑,浑身上下泥泞狼藉,胸口处有一道深深的剑伤,正是那一日将谢问救出了留台,然后被谢问亲手埋葬之人。

阿朔指着那人大声道:“是……是小凳子!”

此时谢问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一个人就这样死而复生,这冲击力果然还是非同凡响。

“小凳子,你还认得我们吗?”谢问强压下心头恐惧,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凳子表情悲伤,口中喃喃自语:“带阿朔走,有人要害阿朔……”

谢问继续追问:“阿朔是谁?谁要害阿朔!?”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紧接着,小凳子就好像发了癫痫似的浑身剧烈抽搐起来,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yin。片刻后他停止了抽搐,抬起头来,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悲伤表情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杀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阿朔,一步步地向两人靠近。

谢问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拔剑出鞘,将阿朔护在身后,一步步地向厅堂方向退去。就在这时,远方的笛声忽然变调,小凳子随即飞身扑上前来。他眼神空洞,四肢僵硬,仿佛一具被**纵的木偶一般,但是速度极快,张牙舞爪地向谢问身后的阿朔发起攻击。谢问挥剑格挡,锐利的剑锋在小凳子身体上划出一道道口子,伤口之中溢出的是汩汩黑血,小凳子却像是完全没有痛觉一般,攻势丝毫不减,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现。

“小凳子,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阿朔不知道为什么小凳子会突然开始攻击他们,他从谢问身后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谢问护着阿朔且战且退,终于退到厅堂,眼看着小凳子一脚已经跨入法阵的时候,忽然间金光乍现,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贴在四个方位的符咒剧烈躁动起来,守候已久的李初照和白子曦从两侧一跃而出,口中喃喃有词地念动咒诀。踏入阵法之中的小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哀嚎:“阿朔!阿朔!”

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的阿朔脸色逐渐惨白,他抓住谢问的胳膊,惊恐万分地道:“大哥哥,这是在做什么?他们要杀了小凳子吗?”

谢问表情沉痛地道:“不,小凳子早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阿朔泪水涌了出来,哭道,“小凳子明明还活着!”

谢问不知道该如何对阿朔解释,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亲眼目睹了小凳子的死,他也不会相信现在眼前的这个会动会走会说话的小凳子是个死人。

就在此时,方才的那个笛声再次变调,这一次的调子激昂而凄厉,闻者无不头疼欲裂。而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小凳子听了这笛声之后仿佛浑身绽放出更多力量一样,开始猛烈地挣扎。

李初照功力稍浅,已经明显地有些体力不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活死人好像快要挣脱我们的阵法了!”

白子曦皱起眉头道:“不好!恐怕是有人在故意干扰我们。”

话音还未落,一道浊气以法阵为中心向外爆发,李初照、白子曦以及挡在阿朔身前的谢问瞬间被反弹回来的法术弹开数丈之外,谢问刚挣扎着爬起来时,便听到阿朔的一声惨叫,只见小凳子已冲出法阵,压在阿朔身上,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下去。谢问瞬间热血上涌,他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撞开小凳子,骑在小凳子身上,挥拳如雨地往他的脸上揍去,把小凳子的脸揍得几乎不成人形。

然而那该死的笛声还没有停歇,就在笛声第三次变调之时,谢问耳中忽然嗡嗡作响,这么一晃神就被小凳子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尽管小凳子的脸已经被揍成一滩烂泥,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似的飞起一脚将谢问踹开,一个翻身将谢问按在身下,张嘴便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凳子突然身子一僵,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砰地倒在地上。谢问定睛一看,只见阿朔脸色煞白,惶恐不安地跪在他面前,而小凳子的后脑勺上赫然插着一柄七星匕首。

“大哥哥!你没事吧!?”阿朔扑了上来,哭着抱住了谢问。

“我没事。”谢问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抱住阿朔的身体,“谢谢你救了我,阿朔。”

他低头看去,只见阿朔裸露的脖子上有一排带血的牙印。他为阿朔拭去眼角的泪水,忧心忡忡地道:“阿朔,脖子痛不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阿朔摇了摇头。他面相还算正常,只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

小凳子此时已经毫无反应,像一具真的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谢问爬起来,走上前去仔细检查小凳子的尸身,不一会儿便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处淤痕,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密密麻麻的**,他记得之前在洛阳城外的树林里,他也曾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小凳子旳尸身,但是当时似乎是没有这样的淤痕的。

这时,白子曦也扶着李初照走了过来,看着谢问道:“谢公子,此人是你的朋友吗?”

谢问点点头:“他就是我所说的那位旧识,三天前是我亲手将他下葬的。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古怪,两位道长,你们看这是什么?”

李初照往谢问所指的淤痕看去,一头雾水地摇摇头:“师兄,你知道吗?”

白子曦沉yin道:“似乎是某种虫子啃咬过的痕迹。但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不能确定。”

众人正一筹莫展,忽听得一个清冷寒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傀儡虫。”

谢问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月光如水,一个容貌绝美的白衣男子长身玉立地伫立在墙头,如雪的长发与衣袂正迎风飞扬。

“掌门人!”李初照和白子曦立刻鞠躬行礼。

白衣男子轻轻一跃,不偏不倚地落在谢问面前,一双如射寒星的凤眼凝视着谢问:“世子,别来无恙。”

谢问深吸一口气,一双星眸仿佛瞬间焕发出光彩一般:“师尊,好久不见。”

李初照和白子曦听了两人的对话都是一愣,李初照好奇地道:“掌门人,谢公子,原来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谢问眉梢一扬,爽朗笑道,“论辈分,你们还应当称我一声师兄。”

被谢问称为师尊的这位白衣男子复姓皇甫,单名一个轲字,乃是南华门的掌门,号司衡真人。四年前,谢问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时染上重疾,淮南王谢云听闻南华门掌门司衡真人医术高超,便带着谢问来到南华门求医。皇甫轲久闻淮南郡王的大名,知道他是一位高风亮节,仁民爱物的君子,因此欣然答应了淮南王的请求。在他的悉心治疗之下,原本性命垂危的谢问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那之后谢问便拜入皇甫轲门下,跟随皇甫轲修行了一年内功,继续运气调理,直至身体完全康复,才离开了南华山。因此皇甫轲对于谢问来说,既是救命恩人,也是恩师。

听了谢问这一番解释,李初照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和师兄一开始没认出世子,因为我和师兄都是在世子之后才拜入南华门的,失敬失敬。”

三人说话间,皇甫轲已俯身下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小凳子颈脖上的淤痕上轻轻拂过。

白子曦在一旁看得好奇:“掌门人,这傀儡虫究竟是何物……”

皇甫轲从怀里摸出几枚银针,在小凳子身上的几处xue位上轻轻扎了进去,低声道:“傀儡虫是苗疆蛊术中的一种毒虫,中了这种蛊术的死者就如同行尸走rou一般,并且能够不断地死而复生。此人如今看上去跟普通死尸没有分别,但如果体内的傀儡虫不除,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便会再次死而复生。”

谢问沉yin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在小凳子的身上下蛊?”

皇甫轲点点头:“应是如此。”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对李初照和白子曦道,“你们且扶着他的身子,我运功将他体内的虫子逼出来。”

李初照和白子曦按照皇甫轲的吩咐,将小凳子的身子扶正,皇甫轲默念心诀,挥出一掌按在小凳子的背脊上。不出片刻,果然有一只蛆虫般大小,身躯五彩斑斓的虫子从那淤痕的洞口匆匆爬出,慌不择路地没入草丛之中。李初照抬脚便要踩,谁知那虫子灵活得很,再加上夜里视野不佳,一转眼便不见了那虫子的踪影。

李初照恨恨道:“这可恶的虫子,都怪我反应太慢,要是一脚将这虫子踩死,就省得它再去祸害人了。”

“这倒不必担心。”皇甫轲云淡风轻地道,“傀儡虫不会主动攻击人,一旦离了宿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死去。”

谢问皱了皱眉:“那如果有人控制这虫子,在其他人身上下蛊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存心控制傀儡虫害人,就算你除掉了这一只,也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皇甫轲的眸子中透出一丝寒意,沉声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傀儡虫本身,而在于找到下蛊的人,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问沉默了,皇甫轲说得没错,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他所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只有想办法找到谋害阿朔的凶手,才能真正意义上地保证阿朔的安全。看着跪在小凳子身边低眉垂目失魂落魄的阿朔,谢问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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