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独酌(1/1)
上官秋月突然不见了,春花顿时有点慌。
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把人气跑了,心生愧疚啥的,而且因为上一次他拂袖离开,是她不听劝告,坚持要跟着萧白去诗会,结果就被叛徒抓去了地牢。
而这一次他又跑了……春花觉得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很有必要把人给追回来。
正要动身去找上官秋月,可才走至拐弯处,便遇上了从宴客厅走出来的秦流风。
两人面面相觑,还未想好借口的春花暗道不妙。可没想到秦流风见到她,丝毫不觉得奇怪,还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春花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原来昨日她离开凤鸣山庄后,傍晚时分萧白便收到花老爷的修书一封。说的是花小蕾受不住车马劳累,闹着不愿与他们同行。花老爷心软,雇了辆马车让她回城里继续住上一段日子,待他们在江南安顿下来,再把人接过去。
总而言之,就是希望萧白可以不计前嫌,念着一点旧日情分,保证花小蕾的生命安全,花家日后必有重谢。
春花边听边思考着这到底是周吉还是上官秋月安排好的计划,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胡乱编了几个理由,把秦流风的问题搪塞过去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好歹相识一场,她还是希望能够安慰萧白几句的。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且被秦流风拦了拦,也错过了找上官秋月的最佳时间。虽然以上官秋月的轻功,她也不可能追的上。况且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是不是回了千月洞。罢了,还是先让他消消气吧。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会在意上官秋月的喜怒哀乐。尽管大多数时候她压根就察觉不到,因为上官秋月实在是太会伪装了,所以这一次才显得格外反常。
但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听一个外人讲述母亲和旧情人的故事,应该没有一个正常人还能保持冷静。上官秋月就算表面再怎么若无其事,心里应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悲伤的吧。
春花突然有点难受,好像有一根绳子把心勒得紧绷紧绷的。上官秋月当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不但不清楚,而且还讲了那么伤人的话。
深刻地反省了一秒,春花决定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过错。同食多餐后,她发现上官秋月嗜甜,每次吃完甜食他的心情都会特别好,那不如就煮个甜汤吧。
春花走到厨房,摸出怀里的一包莲子,不禁莞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剥好的,居然还用帕子给包了起来。早上塞到她手里,说让带着路上当零嘴,没想到现在倒是排上了用场。
厨房里空荡荡的,桌上一排白瓷碗泡着各色豆子,看来是准备今晚煮八宝粥。春花翻出个紫砂锅,斟满大半锅清水。在等水开的过程中,鲜莲子洗净,掰成两半,逐个去芯,然后放进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中,又偷偷摸摸地抓了一把红豆放进去。
角落里还有一袋传教士送的西米,由于厨娘不知道该怎么煮,总是熬成一坨糊糊,久而久之就放弃了尝试,倒是又便宜了她。
炉灶上的小nai锅烧开水,放入西米,大火煮上一刻钟,然后熄火罩上锅盖把西米闷至透明。
把西米过了一遍凉水,放在干净的碟子里晾凉备着,这道红豆西米莲子羹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就是耐心候着它熬上几个时辰,等莲子软糯,红豆成沙。
忙乎完后,春花决定出去院子里透透气。因为丧事的缘故,今日凤鸣山庄格外寂静,偶尔擦肩而过的下人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怕犯了少庄主的忌讳而受到责罚。
走至凉亭,秦流风、冷凝和风彩彩一行人恰好也来到此处。亭内的石桌上摆了一盘棋局,说是棋局,其实只有一黑一白两枚棋子,相互依存。
四人在石桌旁坐下,把白子比作萧原,黑子比作上官惠,讨论起今早轰动武林的大事。
“既在局内,便无桃源。”风彩彩说出自己的见解。
“白棋和黑棋的安然度日不过是假像,”她执起数枚白棋放入盘中,“倘若大量白子涌入,白棋又怎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黑棋继续与世无争。”
冷凝位于风彩彩下座,点头同意,秦流风则是若有所思。
“可在我看来,白棋也并非没有选择的余地。”春花皱眉,把那一黑一白挑起,握于掌中。“如果白棋愿意在白子到来前,带上黑棋离开,那这盘局便相当于从未开始,之后的腥风血雨也与他们无关。”
风彩彩缓缓摇头:“白棋身负重任,又怎可能轻易离去。”
也对,春花发觉自己方才那番话的确幼稚。对于江湖人士而言,统一武林才是人生目标,儿女私情不过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调剂。
如果是她呢,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如果需要做选择的那个人是她,她会愿意吗?
放弃一切,就为了和钟情之人厮守终生。
春花握紧了手中了两枚棋子,陷入沉思。
黑夜沉沉,半轮明月挂在空中,映得莲花池内波光粼粼,似被撒满了碎玉银珠。
如此良辰美景,却无人来赏。
上官秋月手握一壶新开的冰酒,依在荷花池边凉亭的美人靠上,对月独酌。他喝过的冰酒不下百壶,但今日的却格外苦涩,不复往日的清冽,入喉五味杂陈。
那些陈年往事,他都是从那个女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而成的。
那个女人,他甚至没办法称呼她为母亲。
上官惠和上官秋月,就像是被命运强行绑在一起的两块石头,没有办法包容彼此,只能通过磨平对方的棱角才能获得一瞬的平静。可惜上官惠没等到那一天,就被他亲手结束了生命,而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折磨了自己十五年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对感情向来不屑一顾。
亲情不过是牵绊,而爱情……想到那个女人为了口中的爱情,飞蛾扑火。癫疯成狂,他不禁鄙夷。
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何还有人愿意为了它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他不懂。
报复萧原自然不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而是他在冰谷这么些年,萧原岂能逃脱得了关系?这是他应得的。
如今萧原已死,他理应高兴才对,毕竟终于和那些不堪的过往撇清关系。
可为什么听完李剑凌的讲述,他的内心却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迹,却是钝痛钝痛的。
“叶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看着从连廊走来的叶颜,上官秋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叶颜不解,只低着头。上官秋月本也没打算要得到回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热情到引火烧身,天真到几近愚蠢。你说这爱情,真的就有如此魔力,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奉献一切?”
似是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叶颜知道他没醉。尊主内力深厚,只要他不愿醉,区区几壶冰酒,根本奈他不了何。
所以她赶来劝酒,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她心中苦笑,“属下不知。”
“罢了,你退下吧。”
叶颜行礼退下,空荡荡的荷花亭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上官秋月抬手抽出头上的珍珠白玉簪,看了半响,拇指和食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那颗莹白珍珠,白色粉末在内力的作用下,纷纷扬扬地飘落,露出里头如烈火般炙红的珠子。那珠子通体血色,仿佛看上一眼,便会灼伤双目。
这才是他的冰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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