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杀机(1/1)

虞叔阳与舒丹彤对望一眼。婚期定在下个月。

虞季阳落寞的走出主殿,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脸上的微笑逐渐淡去,化作深不见底的心机。

这般表情,无忧以前从未在父亲脸上见过。无忧跟在他后面,从虞季阳眼中深藏的戾气,他隐隐意识到虞叔阳在时光镜外所言并非信口雌黄。

无忧心情沉重,连调戏司辰的心思都没了。司辰任他牵着走,并不开口打扰,即便丢了记忆,他也是最懂眼色的孩子。

虞季阳独自回到住处。香蕊已经在此处等了他很久。

她听见脚步声,连忙迎上去,紧张问道:“四少爷,舒小姐没有相中你吧?”

虞季阳拥住她纤细的腰肢,苦笑道:“怎么,这么担心我被人抢走?”

香蕊娇羞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资质平平,舒氏的人看不上我。”虞季阳拢了拢香蕊耳鬓的秀发。

“才不是呢,四少爷是最棒的!又温柔,又善良。”再柔弱的女子也有为情郎抗争的时候,香蕊不甘的反驳道:“是舒小姐没福气!”

虞季阳万分柔情的看着她,叹道:“这偌大的三清山,也就只有你看得起我。”

连父亲都看不上我……

“四少爷不可妄自菲薄!”香蕊的纤纤玉指挡住了他的嘴,“个人天资不同,旁人怎么说由他们去,至少有我和三少爷诚心待你。”

“连你也觉得他诚心待我……”虞季阳摩挲着香蕊娇嫩的脸颊,心中暗道:“他是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可能懂我的苦。”

他再看向虞香惢的脸,美则美矣,可惜只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傻丫头;比起巾帼不让须眉,起独当一面的舒丹彤连半分都不及。若论血统和出生,更是云泥之别。

虞叔阳本就天赋异禀,娶了舒丹彤,那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今后虞氏和舒氏全是他们囊中物。

而自己天资不足,若娶了虞香蕊,惹怒父亲不说,于日后的发展也没什么益处。

凭什么一母同胞,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

“四少爷?”香蕊见他不说话,担忧的唤他。

“嗯?”虞季阳从沉思中回神,换上温柔的表情,耐心问道:“什么事?”

香蕊羞红了脸,垂首用手指搅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踟蹰半天才开口道:“我……我有身孕了。”

虞季阳大惊!

“什么时候的事?”他脸上没有一丝喜色,愤怒与恐惧相交织,复又硬生生压制住,犹如暴风雨的前奏。饶是香蕊是个傻姑娘,也意识到他并不开心。

“上……上个月。”她哆嗦着说。

上个月!那还有时间。

虞季阳的心定了下来,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安慰道:“那太好了,还来得及。待我去与父亲提了,赶紧成亲,别人谁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看轻你。”

香蕊只当他刚才在为自己考虑,心中爱意更浓,柔弱无骨的身体全靠在虞季阳胸膛上,全身心依赖着他。

时光镜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忽快忽慢。期间的啰嗦被轻描淡写翻过,转眼间已到了虞舒两家大婚前夕。虞季阳却迟迟未与父亲提及自己与香蕊的婚事。

虞叔阳正在量身裁喜袍,面前朱红的布料足有几十种,明暗不一,织法各异;其上繁复的暗纹超出了仙门中人的想象力,怪不得要从俗世去寻。

他草草点了三种,也不用旁人帮忙,挥指一点,便化作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勾勒出年轻男人笔挺的身姿。

虞叔阳一连试了三套,艳丽的红色暂时抹消了他脸上的愁云。他瞥一眼旁边坐着的兄弟,催促道:“老四,你不试试?”

“我试这个干什么。”虞季阳情绪不高。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若是也同年同月同日成婚,岂不是一桩美谈?”虞叔阳嬉笑。

虞季阳撇撇嘴,并不接茬。

他不敢想象婚礼当日的场景。虞叔阳迎娶舒丹彤,两人在江湖上早已有美名,他们的婚礼是仙门盛事,到时定是仙门各派门主来贺,要与这对新贵搭上关系。

若他同日迎娶同门名不经传虞香惢,就像买rou时搭的内腑,没有人会上前关切,就像活脱脱的笑话。

两相对比,更加相形见绌。男人谁不要面子,所以虞季阳对兄长的提议,从来不曾赞同过。

“你可长点心吧!”虞叔阳忍不住去戳他的脑门,“赶紧娶了香蕊!当人家会一直死心塌地等你么?排着队想娶她的仙门公子多着呢!”

“我……”虞季阳被抢白,支支吾吾。

“你若是实在怕爹爹,”虞叔阳担当道:“我替你去说!”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更受宠些,才肯替弟弟去触这个霉头。

他此举触碰到了兄弟的逆鳞。虞季阳忽的站起来道:“我自己解决,你不要多事!”

他忽然失态令虞叔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讪声道:“也好,也好。你自己的婚事,当然应该自己提。”而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若你能幸福,我也就满意了。”

“哥哥何出此言?”虞季阳注意到他的愁苦,追问道。带着微不可闻的幸灾乐祸。

“丹彤……”虞叔阳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住了。咬牙道:“事已至此,总得有人承担!”他看向兄弟的目光饱含艳羡,赞叹道:“还好你有香蕊,不必像我一样。”

闻言,虞季阳怒火中烧,几乎要骂出口来:“假惺惺!谁要你来承担!有本事你便与我换过来!”

好在他带着儒雅温厚的假面二十年,尚且能压得住怒火。于是故作忧心的追问:“舒小姐果然与情郎……”

虞叔阳无声点头,叹道:“她不与我说话,我走不进她的心。”

“你这又是何苦呢!”虞季阳佯怒,抓住兄长的胳膊怂恿:“走!我们这便去找父亲,悔婚!”

“老四!”虞叔阳坚定甩开他的手,沉声道:“不可任性!我有责任要担!”

虞季阳的目光越来越冷,终于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你不是有责任要担当,而是有权力要争抢。

你是断不会忤逆父亲,给我留一点机会的。

夜。月初看不到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群星璀璨汇聚成银河,三清山在星光下陷入沉睡。

虞叔阳还在入定,打磨他那颗强大得超脱了年纪的灵核。

他的优秀并非不费吹灰之力。他本就勤奋,舒丹彤又是名冠江湖的女杰,大婚在即,他更担心日后在妻子面前落了下风。

想起舒丹彤连日来紧绷的嘴唇和冷漠的姿态,虞叔阳只觉得自己保持了二十年的骄傲被她悉数碾碎。

可夜深人静时,他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舒丹彤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唯有变得更强大,更优秀,才能降服她的心。

三更。未来的虞门主还在盘腿入定,灵气自灵核涌出,顺着筋络在周身走一圈,再重回灵核。九九八十一趟算作一轮。走到第七轮时,虞季阳轻轻推门进来了。

入定之人若被突然打断,容易走火入魔,甚至丢了性命。同门弟子中互相关照,万不敢贸然惊醒入定之人,这已是仙门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虞叔阳警惕的撩起眼帘,看清是他的同胞弟弟在翻他的书架,骤然安心,继续修炼。

既是虞季阳,那绝不会误伤自己。

虞季阳心不在焉的在兄长的书架上扒拉,他并未找东西,反而是从怀里掏出两本脏兮兮的典籍,偷偷压在书架的最下面。

兄弟的闯入并未打消虞叔阳修炼的决心,他已经走到第八轮,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虞季阳知道兄长此时断不会醒来,静立在他面前,放肆的盯着他看。像是在仔细的照镜子。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父亲!一样的母亲!一样的相貌!为何处处都要压自己一头!他凭什么!

他本只想栽赃嫁祸,闹出一场风波,让虞叔阳难堪,搅黄他与舒丹彤的婚事。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对面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生出了更恶毒的野心。

我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若他死了,舒丹彤只能嫁给我!若我娶了舒丹彤,门主之位便是我的囊中物!

虞季阳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黑夜给了他勇气,他向前一步,一掌拍在兄长胸膛上!

两股灵力在虞叔阳的胸腔里交汇,激起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心脏从口中顶出来!灵核宛若炸开了,带得浑身都撕裂般的疼。

他在痛苦中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他想呼喊救命,可鲜血堵住了声道,只能发出濒死的呼噜声。

他的眼睛渐渐黯淡,四肢也虚弱得停止了挣扎。

虞叔阳至死不肯闭眼,将对凶手的恨意烙印在魂魄里,带到另一个世界。

直到确定兄长断气了,虞季阳才放声哀嚎,将人引来,同时“巧合”的翻出了两本魔道密秘籍。当天晚上,虞叔阳的死因就被盖棺定论成修炼黑魔之术导致走火入魔,他过往的优秀烟消云散,成为三清山不能提不能问的禁忌。

无忧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吵到天明,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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