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1)
下午章棹在屋里听见外边的动静,赵忆宝和赵忆恩过来这边,前脚刚踏进来,就被陈妈叫了去,说老爷在找,让兄弟俩别老惦记着玩,对功课上点心。
两兄弟抱着球不情不愿的走了,章棹看着旁边的少爷明显的松了口气,就问道:“你不喜欢和两位少爷玩啊?”
赵忆同摇了摇头,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猛的抬头,对着他有些着急的辩解:“喜欢,喜欢和他们玩。”
章棹挑了挑眉,“哦。”
“你不许出去乱说!”
赵忆同皱眉,警告他。
章棹故意问:“乱说什么?”
“乱说……我不喜欢跟赵忆宝玩。”
章棹本来还想逗逗他的,但话到途中被一个更强烈的想法截胡,遂道:“他欺负你吗?”
“……怎么算欺负?”
“就……叫你不痛快,想挥拳头揍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赵忆同摇了摇头,看着倒没说谎,紧接着道:“那除了你之外没人欺负我。”
章棹:“啊?”
他此时是意外大过生气的,因为想起赵忆同跟赵太太说过的“讨厌”,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赵家二少爷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受尽白眼的小白菜。这会儿看来,爹不疼娘不爱倒是真的,受尽欺负……少爷可没觉得。
“……”
“没看出来啊少爷,这两天一直忍辱负重,特别后悔把我带回来吧?”
赵忆同转过脸去,半晌说了声:“什么时候去找大树玩?”
章棹皱了皱眉,胸口悄悄窜起了小火苗,很小,小到他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只是脱口而出:“大树那么忙,哪里有空跟你玩。”
他看到二少爷明显的失落了下来,低声道:“哦。”
“不如带你去跟大少爷玩吧,他和三少爷今儿早上就想着来跟你踢球。”
其实跟赵忆同相处,章棹是很占优势的,少爷什么有情绪想法都晾在明面上,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他的**,可以状似随意的刺上一刀。
少爷接下来的话简直是按着章棹的设想说的:“不了。”
他故作惊讶道:“为什么,你不是刚说的喜欢跟他玩吗?”
“……”他嗫嚅道,“喜欢凤姨。”
章棹:“高姨太吗,我倒是一回也没见她来找过你,你那么喜欢她啊?”
“嗯,但我不能老去找她。”
“为什么?”
“高姨太说的,她说让我乖乖的,过几天会带忆宝和忆恩来找我的,”
“……”
他张了张口,把接下来的带隐刺的话咽了回去,与此同时火苗熄灭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觉得实在莫名,又好没意思,自己真是跟傻子待一起留了,脑袋都不灵光了。
“我听管家说高姨太最近因为秋社的事忙的脚不沾地…也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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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棹下午又去西厢房,听他们聚在一块儿扯这家人的闲话。
还是刘细盘腿坐在床边,神秘的探着头道,“你们见着儿赵太太没有,嘿,那真是琼姿花貌我见犹怜。”
有人一脸嫌弃的朝嚷嚷,“你他娘的又在这儿拽文字,再好看能有咱儿史儿美吗?”
向史骂道:“滚蛋!”
刘细唱道:“官人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今儿中午师傅不是叫我和小五去帮忙搭那戏台子吗,那太太她就在边上瞧着。我寻思人家这是监督咱干活,也不敢偷懒。那成想她独自在那儿侯了会就主动跟我聊上了,也不嫌弃咱儿这下九流,还问了二十五那天唱什么。唱什么曲目都是咱事先跟他家姨太商量好的,这太太就说要添一个《铡包勉》,我回头问问班主,咱好久没唱这个了,得叫上他们来练一练。”
有人问道:“添个曲儿的事,怎么,是赵太太说话时能散出迷药,就让你迷上她了?”
“别看几句话的功夫,我就知道这太太跟一般人家夫人不一样,”刘细想了想啧道,“就是比一般老娘们sao气,sao气中带着清爽,风情又别有韵味,更重要的是,胸前两个大馒头瞅着……太香了。”
众人都哄笑一团,各自口出黄言秽语,好不热闹。章棹就坐他们之间,之前他在外边流浪的时候,接触的都是口头打打杀杀侠气。一群十来岁的少年,皆是心中滔天巨浪,手中并无枪戟。过分的热情无处宣泄,整日打打杀杀放在嘴上,浮躁得很。
他身处其中,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这会儿听这群大老爷们在这儿唠嗑,心中鄙夷的同时还努力想掩盖那份不自在,融进其中。
又听了他们一下午的黄话,章棹回去时都忍不住想象沿途的每个人扒下衣服来是个怎样光景。
这个小丫头太瘦了,脱光了估计都是骨头,没什么好看的。这个小厮,黑不溜秋的像个泥鳅,不好看。这个老妈子……年纪太大了,也没有徐娘风韵。
他边想边踱到屋里,瞅着赵忆同,头一回觉得,嘿,这二少爷怎么这么顺眼。一个象牙色的对襟长衫,衣领紧紧贴着细白的脖颈,再往下,衣服扒了。光滑柔韧的肩膀,隐隐凸显的肋骨,瘦弱的腰身。
他眨眨眼,想,哪天得扒了他衣服看个够。
他倒是暂时没机会扒人家衣服,不过是里扒衣服更近了一步。
这两天骤然冷了下来,白天还好一点,一到晚上,凉飕飕的西风透窗而过,刮倒了桌上的油灯。
章棹把它扶起来,又往茶壶里倒满了热茶。朝着身后的人道:“您晚上渴了就下来喝,我在这儿留一盏灯,留心摔了。”
“你又要回去吗?”
“不回去,我就在侧屋。”
赵忆同打了个呵欠,“回什么屋?”
“我的屋啊,不然我睡哪?”
少爷指了指地下,“就睡这里,以前陈妈就在这儿睡。”
“……”
他想了想道:“您晚上起来就直接喊我一声,我就在旁边屋里,能听得见。”
赵忆同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像隔着层雾气打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就在这儿睡,行不行?”
章棹从这软绵绵的问句中甚至听出了一丝哀求,愣了愣道:“好啊。”
他把被褥抱过来,铺在地上。昨儿他从仓库领的被子不知道比家里的软了多少倍,就算不能睡床,倒也不太吃亏。
既然在这儿睡,也就没有留灯的必要了,他把油灯吹灭,冲依旧坐在床边的人道:“睡吧,晚上有事别叫我。”
少爷乖乖躺下,“你打呼噜吗?”
章棹的眼睛在黑暗中转了转,“打,声可大了,要是吵着您,那对不起了。我睡得很死的,一般人叫不醒。”
“太好了,我就喜欢热闹些。”
“……用不用我去西厢房那边借个唢呐吹给你听?”
“那是什么?”
章棹把被子蒙脸上,“睡吧。”
这一天虽然也做什么活儿,但总是跑来跑去的也够累的,他很快就被疲惫席卷,合着眼睛就要进入梦乡。
忽的床上那人道:“你睡了吗?”
章棹听见了,但没理他。
赵忆同又小声嘟囔道:“简直比陈妈睡得还快,你难道不认床吗?”
章棹打小流浪,有有床被子就谢天谢地了,所以不不存在认床这一说。慢慢放缓了呼吸,进入梦乡。
……
光怪陆离的梦里闯进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隔着堵墙传过来。他翻了个身,微掀了眼皮,倏的被眼前一个黑影吓了一跳,身体先于意识,顿时出了一背冷汗,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来,待看清那人,摸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有些恼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下来做什么?”
赵忆同就坐在罗汉床上,对着他的脚,窗外的月光照的他一双黑眼睛亮晶晶的,他微微前倾,手拄着下巴,讷声道:“睡不着?”
“那去床上躺着啊,大半夜吓人算怎么回事?”
“躺着不行,太安静了……而且你骗我,你根本不打呼噜。”
“……”
“也不说梦话,房间里太安静了。”
“这是什么毛病,太安静就睡不着?”
“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房间里安静时这种声音就特别明显。”
“没有,什么声音?”章棹被他吓得毫无睡意,索性就这样坐着说话。
赵忆同的额头一下一下轻轻磕着掌心,“就是…很可怕的声音,哭声、笑声,尖叫声。”
章棹凝神听了听,发现只有窗外呼啸的风拍打着树枝的沙沙声,心想肯定又是这位少爷的傻言傻语,当不得真。
少爷见他不信,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道:“就知道你听不到,陈妈也听不到。”
章棹奉承道:“是,就您厉害,耳朵灵得能通天,我们这些凡人可比不上你。”
只见少爷十分苦恼的说:“为什么你们都是凡人,我不是呢?”
“嗯?”章棹乐了,“因为你是少爷啊,天生就比我们高上一等。”
“为什么我是少爷?”
章棹心说也不能让他太有这种等级观念,到时候外肆无忌惮的压榨自己,就说:“人的一生是很长的,就像唱戏一样,你在每一个阶段都扮演不同的角色。你现在就在扮演少爷这个角色,但角色不是固定的,没准儿你下一个阶段就是陈妈和我了。”
“下一个阶段我是什么?”
“这个很难说,就像你现在就不知道明天会经历什么”
赵忆同完全被他忽悠住了,双腿都耷拉下来晃着,“那可太有意思了,什么时候才是下一个阶段,我都等不及了。”
章棹挑眉,“你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吗,这样可以随意对下人呼来喝去的。”
“不喜欢,我不想当个傻子。”
章棹这会儿心里冒出来的想法竟是,原来傻子都是知道自己是傻子的啊。
“你怎么知道你是傻子?”
“忆宝天天说。”
章棹神神叨叨的说:“那恭喜你,从明天开始,你将扮演另一个角色,不是傻子了。以后谁再说你是傻子,你就直接顶回去。”
赵忆同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瞧出来了,”为了让自己这话增添可信度,他又说,“大树也瞧出来了。”
赵忆同果然信了,直接赤着脚丫站在地上,“那我可太高兴了。”
他或许连“傻子”是什么概念都不清楚,就单知道安在自己身上的这两个字是大不好的。章棹甚至没费什么劲就这困扰消散,说没有成就感那是假的。
他语气轻松的说道:“那还不快去睡觉,你睡一觉起来就不是傻子了。”
他跑到床上,乖乖盖住被子,临睡前还提醒了章棹一句,“记得打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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