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1)

霍夫人把傅念归当自己的家人,于是便交代了一声,跟着芳芜一起去给傅念归收拾屋子。

傅念归迷迷糊糊被人架着走,他大概觉得热了,用手扯开了一点衣领子,一块翠玉便从他的脖子里滑了出来,那玉上刻着并蒂莲,世间只有两块,霍夫人见他的玉掉出来,好意帮他收敛衣领,便瞧见了这块玉。

霍夫人怔愣在原地。

这块翠玉……她太熟悉了……

她想起了草原上并蒂而开的两朵雪莲花,想起那段姐妹相残的往事,想起她们一南一北,被阻隔在宫墙之内。

她想起芠绣的临终产子,想起那个倔强的美人迟暮时的忏悔,想起她说要向她的妹妹道歉,一晃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去想纹绣的下落,那是为什么,纹绣的玉会出现在这个孩子身上……答案昭然若揭。

霍夫人改了主意,让芳芜把傅念归搀扶到自己的卧房偏室去。

傅念归被佛香的味道刺激醒来,他的酒气去了大半,抬头四顾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不认识的房间,他警觉起来,翻身下床,撞上了一边的屏风。

他彻底清醒,绕过屏风走到了主室。

这是一间佛堂,正中间摆着一尊佛像。佛台上供着鲜花和新鲜瓜果,燃着熏香,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一幅挂画上。

他蓦得倒退两步,一个女人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二殿下醒了?不必担心,这画上的人,你应该不会怕吧,你认识吗?”

傅念归扭过头,霍夫人还穿着刚才的华服,就站在他身后。

傅念归那一瞬间的慌乱她看在眼里,几乎是让她瞬间笃定了想法。

傅念归的声音都哆嗦了:“霍夫人,这,这是谁?”

“你娘。”

“不是!”傅念归蓦得拔高声音:“不是!我娘,我娘眉间有一朵梅花的印记,这个人脸上没有。”

霍夫人叹了口气:“傅公子,你娘,确实眉间没有一个梅花印记,但是……”

“那这个人?”

“你脖子里的玉,是哪里来的?”

傅念归信的是霍朗之不是霍家人,于是一脸戒备并不打算答话。

霍夫人理解他的戒备,于是主动开口:“你娘叫纹绣吧,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小医仙这个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

“小医仙就是我,我是你娘的闺阁好友。”

她给傅念归倒了茶,继续道:“现在该相信我了吧,孩子。”

傅念归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这是我娘给我的玉,她,走了,死在火场里,她走前把这块玉交给我,让我有机会来东梁,找到姨娘,说凭着这玉,姨娘会照顾我的。”

霍夫人眼眶通红:“你娘……”

“一场人为大火,她没有逃出来。”

忆起伤心事,傅念归也红了眼眶。

霍夫人道:“你娘是不是还告诉你,要你找到你的姨娘,告诉她,她原谅她了,不生气了,要她好好的?”

“霍夫人怎么知道……”

“你的姨娘也走了,玉在我这里。”

她从佛台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里头安静躺着一块玉,上面刻着一模一样的并蒂莲。

“她中了毒,用尽全力生下了孩子,之后就撒手人寰,走前把玉给了我,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见到她的妹妹,替她告诉她,对不起,她错了,错在没有告知一切,稀里糊涂的让大家都遭了难。”

傅念归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失力坐在了地上。

母亲的遗愿,至此,没有下文了。

他看向霍夫人:“画像上的人是谁?我姨娘吗?”

“是,她还有一个身份。”她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道:“她是朗之的亲娘,你们,是表兄弟。”

“啪嗒-”茶杯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傅念归死死的盯着那画像:“不可能,你,你胡说,霍朗之他姓霍!”

霍夫人很冷静,道:“他娘亲被下了毒,冒着生命危险逃到霍府产子,生朗之的时候把毒逼到了自己身上,她算是罹难产子,你看到朗之院子里的符咒了吗?那是他亲娘在所剩不多的弥留日子里画下的,绝不会作假,这种符咒,只有羌族人会解,你来的第一天应该就看见了吧。”

傅念归冷静下来,觉得一切原来早就有定数。

霍夫人说:“你和你娘长得像,朗之和他爹像,但是我和夫君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长得像故人,那天张老也是因为你和他的亲缘关系,才对你们发怒。”

“我和他……乱lun?”

他问的小心翼翼,霍夫人知道今日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终于还是狠了狠心,点了点头。

傅念归还想问什么,有人敲响了门。

霍朗之在门外喊:“娘,念归在你这里吗?”

霍夫人对傅念归使眼色,压低声音道:“朗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我和我家老爷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这种事情,他如果知道,对他是没有好处的,你,千万别说漏嘴。”

傅念归用袖子狼狈的擦了擦眼睛,点点头。

她把傅念归扶起来:“进来吧,人在我这里。”

霍朗之打开门,眼尖的看见了傅念归眼角的红痕:“怎么哭了?”

傅念归醒醒鼻子:“没事,刚睡醒,做噩梦了。”

霍朗之笑了:“多大的人了,听芳芜说,你醉酒了粘人,不肯一个人去房间,我娘这才拉你来这里,真是的,我哥那里一收场我就来找你了,真不省心,都是惯出来的。”

他捏捏傅念归的鼻子,傅念归一下子像是受不了这种亲昵的动作一样,竟然往后闪身躲了过去。

霍朗之也愣了,从来没被傅念归这么明晃晃的拒绝过,“怎么了?”

傅念归眼神闪躲不敢看他,“我,我刚睡醒,刚才流鼻涕了,别碰我,脏得很。”

霍朗之笑着揽过他:“我又不嫌弃。”

霍夫人拧眉。

傅念归深吸一口气,“朗之,你先出去,我和霍夫人刚才说了些话,我一会儿来找你。”

“怎么了,你们说话我为什么不能听?”

“说你的坏话,你当然不能听。”

他一手推着霍朗之出去,然后锁上门,走上前,对着霍夫人跪下。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佛祖面前,霍夫人为证,我,傅卜芥,字苍术,大雍二皇子,羌族人,时年二十,农历七月十六生人。”

霍夫人拦住他:“你是中元节之后一天生的?”

傅念归点点头。

霍夫人再次拧眉,“不应该啊,怎么会和朗之......“

傅念归却不再看她,只看着佛像,又像是透过佛像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霍夫人:“朗之的生辰......若不算那两个月,便也该是这时候,是巧合吗?”

傅念归在蒲团上跪下,虔诚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佛祖面前,霍夫人为证,我,傅卜芥,字苍术,大雍二皇子,羌族人,时年二十,农历七月十六生人。傅念归前二十年凄苦,母丧族灭,不共戴天之仇未报,本应青灯古佛了此缠身,幸而我佛慈悲,送霍朗之来我身边,从此日日夜夜,心有所念,心胸敞宽,我傅念归,不信神不信佛,此前无畏,往后有怖,怖的是兄弟乱lun,恐为天谴。霍朗之许我一个家,我无以为报,仅此一生,愿意常伴他左右,只要他不弃,我便不离。漫天神佛,傅念归知己罪孽深重,愿坠阿鼻地狱洗清一生罪孽,然霍朗之一切不知,不知者无罪,请神诸天佛降惩罚与我身,不祸及他身,此后种种罪孽,傅念归一力偿还,这一世只愿和他终老,此后万万世不入轮回,甘愿,受六道轮回苦,无悔。”

他说完这一段,在蒲团上郑重叩了三个头。

霍夫人被他这番不管不顾的诳语吓到。

傅念归站起来:“霍夫人,你说我不知廉耻也好,说我死皮赖脸也罢,傅念归苟活于世,本应不见光明,如今乞得一点温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不求霍夫人成全,还望霍夫人不要告知朗之这一切,这些事情,我一力承担,他是干净的临安少年,就让他一直干净下去吧。”

“你……”

“霍夫人和霍将军放心,傅念归也一定守口如瓶,但我不会放弃和朗之在一起,若是日后朗之后悔,傅念归也绝不纠缠罢了。”

霍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叹气:“唉,罢了,管不了,都是命,也许就是你们的娘亲种下了因,由你们来尝恶果了呢,谁知道呢,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佛慈悲,定能化险为夷。”

她伸手抱了抱傅念归:“好孩子,你心性坚定,是命途待你不公。”

傅念归淡然一笑:“我以前也觉得命运待我何其不公,现在才知道,它把最好的给了我了。”

他打开门,霍朗之站在不远处的庭柱那里等着自己,他逆着光,身边是长势正好的杏花。花与美人交相辉映,是最顶级的画师都画不出的绝美意境。

杏花瓣洋洋洒洒落下,那个少年倚着庭柱对自己微笑。

傅念归觉得,此时此刻,便是千座城池做交易,他也不会去换了。

“睡醒饿了吗?我带你去前厅吃点点心。”

傅念归莞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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