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1)
十八章
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章临当然是匆匆忙忙的往下跑。过分肥大的裤脚就算挽上也往下滑，章临只好被迫给蒋觅擦了下地。
蒋觅看他忿忿的样子，笑笑没做声，没休息好的眼睛下眼袋有点大。
“附近有家早茶，我订了，应该很快就能送到。快洗脸刷牙去吧，放凉就不好吃了。卧室洗手间的柜子里，有备用的牙刷。洗面nai什么用我的就成，我待会上去。”
“嗯。”
蒋觅房子装的简单，连装饰都没多少。比他的房子更空，也没什么生活气息。
去年年尾回来的，怎么也得在家住一阵，估计这边也没住多久。
卧室的洗手间很大，镜子也很大。章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手里拿着已经挤上了牙膏的牙刷。他抿了抿唇，冬天嘴巴干，有些起皮了。
他迟迟没有刷牙，直到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才迅速的喝口水涮了一下，把牙刷塞进嘴里。
他有点舍不得嘴巴上的烟味。
蒋觅进来后，本来很大的卫生间，瞬间逼仄了起来。章临赶忙刷好牙，洗好脸，匆匆的下楼了。
餐厅里的吃食已经摆上了，广式早茶，样子多，蒋觅要的也多。满满当当的摆了小半桌，这餐桌尺寸可不小，估计得有俩米多长。
土豪，比不上，连外卖盒都是一个个木质的，Jing致极了，章临默默摇头。蒋觅估计是怕这些东西凉，上头的盖子都还没掀开。章临刚把盖子都打开了，蒋觅蹬蹬蹬的下来了，洗漱很快。
“先喝点白粥。”
“为什么？”
“醉了，喝点粥好。”
蒋觅过来，俩人一起坐下了，面对面。
章临很囧。“丢脸，喝气泡酒喝醉了。”
“有什么丢脸的，以后少喝点就是了，醉了难受。”蒋觅边说边把一份虾饺推了过来。“尝尝，还有流沙包，味道很好，他们家做的最好的俩样。”
章临埋头先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碗的粥，才挟了个虾饺塞进嘴里。
对面的蒋觅也吃的很香，看样子也是饿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昨天晚上六点吃的饭，不饿才怪。
“现在多画什么啊？”蒋觅闲聊道。
“——什么都画，杂。”章临顿了下才回道。前几年为了挣钱，人家让画什么就画什么，就差给画**图了，可惜他技术还不行。这几年，拍视频的收入还挺高的。即使不接推广，播放量的收入也很客观。
其实，这俩年画的很少了，基本都不画了。前几年疯狂画，画的有点倦了。
“给我画几幅吧。”
“画——画什么？”章临一窒，筷子夹着的流沙差点掉下来。
“随你喜欢，屋里太空了，画几幅，裱上挂起来。”
“算了吧，你有时间去拍卖会或画展拍几件好了。我的就算了，太寒酸了。”
宋家有钱，章临也算有天赋，从小从的名师。但十七岁时，他妈没了，也静不下心好好去学。十八就出了宋家，别说付给老师高昂的学费了。就是好的画具和一个安静学画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算是荒废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伤仲永，凭着那点底子乱画罢了。
“买的没意思，想你给画几幅。随你喜欢，你中意就行。”
“可我已经画不出我中意的作品了。”章临低着头。白粥映着他上扬的嘴角，蒙雾的眼睛。
蒋觅沉默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他。
“为什么？”
“选择啊。也没有那么夸张，就是都是给甲方爸爸画的，他们满意的点跟我自己满意的点不一样。后来也没怎么学，眼界也比小时候宽了。”
“当然很多东西也看不上眼了，现在回头看，以前觉得满意的，现在也觉得很烂，羞于见人。”
“吃啊，这个虎皮鸡爪做的也不错。”章临把面前的一碟豉油鸡爪推了过去。
他算的上半个厨子，怎么不知道这是豉油鸡爪还是虎皮鸡爪呢？
俩下都默默吃饭，无人在做声。
章临有些后悔，他们俩的聊天总滑向一个非常尴尬的地界，他总是突然说一些很沉重的话题。他努力克制，却总忍不住。
吃完饭，章临想打车回家，又让蒋觅押上了车。
“你这老板一天也太闲了吧。”章临感慨道。感觉蒋觅空闲时间比他这个自由职业的都多。
“还好吧，不过明年就要忙了。我爸想退休，要我接手。”
“叔叔是不是要跟阿姨出去旅行啊？”章临眼神有些羡慕。
“对啊，他们真爱，我这个意外就要受苦受累了。”
章临抿着嘴唇笑了。宋家一圈人里，蒋家是最好的，最正常的家庭。没有鸡飞狗跳，财产争夺。和和睦睦，夫妻恩爱，家风如此。蒋家的支系也几乎都是这样，基本没有乱搞的。
“我也想跟我爸妈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在家里等着我，想着我。我爱他，他也——爱我。”蒋觅说这话的时候正是红灯，很长的一个。
他转头看着章临，唇角带笑，眼神很温柔。
“哈哈——”章临干笑了俩声。“阿姨跟叔叔那样，谁都羡慕。你说的这种，是很多人都希望的理想状态。”
“包括你吗？”蒋觅笑问道。
“绿灯了，走吧。”章临避而不答。
从蒋觅家到章临家，的确很远，不堵车的情况下都开了一个多小时。半路上，天下起了雪，洋洋洒洒，还很大。
章临一直转头看着外边，雪太薄，还存不住，落地就化了，shi漉漉的。但一层接一层的飘下来，气温也下降了些，地上也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很滑，下车的时候，章临差点跌了一跤。蒋觅更有了送他回家的理由。
雪花还飘着，落到脸上，凉凉的，很大的一片瞬间化成了水。
“等下”蒋觅突然叫住章临。
章临缩着脖子，手揣进了兜里。诧异的转过头，蒋觅往前扶着，将他羽绒服的帽子拽了起来，拍了拍上头的雪花。把帽子给他戴上，还把防风扣都给扣上了。
章临垂着眼睛，落在狭长睫毛上的雪花悄然化掉了。蒋觅的手很大，很长，跟他的体型很相称。俩手别着，有些费劲的扣着小小的扣子。他的手指就在自己的嘴唇边晃啊晃啊的。
“这太丑了吧。”章临出声，他看到自己哈气的白气喷到蒋觅的手指上。
“没有。”蒋觅低头看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裤，还有锃亮的皮鞋。上头的羽绒服已然很不搭了，带上帽子，更不搭。但他还是不眨眼睛的说道：“好看的。”
“好吧。”
蒋觅的衣服没帽子，他这体格也抗冻，俩人慢悠悠的往里走。
到了章临的家，章临还琢磨着怎么让蒋觅走呢。蒋觅正好接了个家里的电话，要他回去。正好，章临拥着蒋觅就让换鞋子出门了，章临还很贴心的给他摁了电梯。
“谢谢你了，等过些日子，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嗯，你家里空调开的暖点，别冻着了。加shi器也开着，勤看看，别烧干了。通风时穿厚点——宋宪要在找你，你就告诉我和宋渊。”
“嗯，知道了。拜拜——”
章临在单元门的玻璃后头，目送着蒋觅走远的身影。矫健又挺拔的身姿，一点都没有来时候慢慢悠悠的姿态。
章临急着回来，本是想剪视频的。现在犯懒，也不爱动弹。
用宋渊拿来的正山小种做了杯nai茶。nai锅里加上大概200毫升的水，开火烧水。称了20克茶叶，丢进去。
章临松开了手，表情短暂的石化了一下。
……水还没开。
“算了，就这么煮吧。什么不是喝。”章临摇头喃喃道。
水还没开茶叶就丢进去了，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的。正常都该是烧好了水，关火在放茶叶，泡茶一样，用焖的，时间还不能太长，要不然茶的苦涩味会很重。
宋渊拿来的茶叶估计很贵，舍不得倒掉。就这么着吧，章临心想。
水开后，关了火，茶味已经很浓了。章临没盖盖，等了俩分钟，拿小漏网把茶叶都捞了出来。
天冷，想喝热一点的，他重新开了小小的火，把小冰糖丢进茶水里化掉，然后把牛nai慢慢的倒了进去。大约茶水俩倍的量，本来浓郁棕红颜色转变的成nai茶的颜色了。火一点点的加热，渐渐的咕嘟了起来。关上火，章临找了个大杯子倒了进去，锅里还剩下一半。
“多了。”章临嘟囔了一句。
他捧着nai茶，站在客厅的窗边。他的房子是整个小区里最高的一栋了，他又是顶层。居高临下的，视野很开阔。能看的很远很远，平式楼顶上已然是一层薄薄的雪了，在往外看过去，尖顶楼的屋脊上也落了一层。
城市云妆素裹的装扮了起来，若是在这么下下去，估计明天起来就能堆雪人了。章临想起他的翡翠来，白色纯净底，翠绿的竹，如意的牌头，漂亮，喻义还好。昨天下午换衣服的时候放在了床头柜上，V领的衣服戴着不好看。
他捧着nai茶，吸了俩口，有些烫。拉着楼梯的扶手，上了楼，把床头的牌子拿起来。一戴上，很冷的一块吊在胸口。过了一会，才焐的热了点。
下雪，天昏沉沉的，窗户也白乎乎的。章临没开灯，捧着个杯子在屋里晃来晃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像个幽灵。
他想起蒋觅来接他那天，他好多话，应付的多得体。热爱生活，和宋渊的感情很好。
那天的天气跟今天差不多，至少在屋里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冷，差不多暗。
章临拍拍自己的脸，蒋觅的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许多计划。
或者说，蒋觅回来，给了他另一条路。
他原本是只有一条路的人，现在有俩条。看样子，似乎他还拥有一定的选择权。
那么，是走回去？还是改弦更张？
他一关一关打到今天。若是改了，就还要一关一关的打下去。
他怕他通不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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