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1/1)
木泽荇每一次动筷,都小心地避开姜,生怕rou片染到姜的涩气。至于炒三鲜里放多了花椒,他连碰都不碰。
“姜驱寒,你多少吃点。”
柏珩离开座位几分钟,去后厨建议厨娘不放花椒和姜。
“我是不是出去一趟,菜就要自己多冒出来点?”成凸起弧度的炒三鲜引起柏珩的感叹。
“柏珩,你后面的孩子给他母亲十口饭菜,我才给你两口。”
柏珩回头,孩子的家长正在开玩笑:“以后不能带你吃自助餐,本儿都回不来。”
“妈妈,你再吃一口。”
“你看,第十一口。”木泽荇解说,强调自己的行为和后面的孩子比起来多么微不足道。
“柏珩,你侧额有根筋。”
“对啊,你不好好吃饭我都老了。”
“他让父母吃了十一口,我只不过...”木泽荇的筷子伸向柏珩的菜,企图夹回来。柏珩挡着他筷子的前进,他也并不想让木泽荇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祖宗你不要跟五岁的孩子比饭量...你可以跟他比快乐比悠闲,这也是我一直想做到的。”
“那你做到了呀。”如果是光听此话,木泽荇的语气中顽皮占了多半,逗得柏珩直笑。
“你们这有雨停撒白纸的习惯?”
年轻的服务员趴在门外望:“叔,那是人死时扔的冥纸。”
“哦哦,谁家的人死了?”
“西街口的老太吧,岁数挺大了的。”
“岁数大了吧就怕死,我们家小区有个老头他天天晨跑,哭着跑,怕死。我当时笑他,现在啊,我也怕得很。”
抬棺材的人嫌冷,进旅馆讨碗热水喝,厅里觉得避讳的人回自己房间,霎时安静不少。
“小崔,来杯水。”
“您喝着哈!”
木泽荇冒雨走到简陋的木板前,揭开白布,面色凝重。
“诶,年轻人,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十字架呢?”
“什么?”
“你应该还回去。”
老头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推车:“我不跟你这儿淋雨了,我给她下完葬还得回家顾孙子。”
木泽荇顺着老头远去的地方,思绪展开一条很长的路。
“死得很怪异吗?”
“你站在屋檐下,别淋雨。”
“木队长都不顾风雨,我岂敢偷安暖?”
“没什么...只是墓地的东西不能随意触碰。”
“对!”小崔首肯心折,手上的活也不管了:“您说得太对了!我们旅馆东边,有一块大墓地,以前镇上的小孩总往墓地跑,遇见不干不净的,就掉水里,上天了。”
“他们的家长没有禁止吗?”
“禁止呀,但是还是会有孩子去,也有大人往那跑。刚才王叔拉的老太据说也是去了墓地,第二天人就没了。她无儿无女的,王叔发善心把她葬了。”
“她为何去墓地?”
“捡点东西卖。”
“你想去墓地?”柏珩问听完小崔回答后一言未发的木泽荇。
“嗯。”
“小柏。”柏珩同木泽荇进屋,王督察指着手机:“你刚进警局的照片。”
“柏市长发的?”
“可能看小柏放假没回家,追忆过去。”
木泽荇靠近手机,触碰屏幕上的笑容。
颜棪却连看都不想看,她有幸参与到柏珩从前,有幸窥得过青涩的笑容,这些连同她的心动,她都记得很清楚,何必用照片刺伤自己。
“那时小颜,小祁,小沈,小姜也小得很啊...”
“岁月不饶人...不饶咱们...”
“泽荇,你别看图片啊...”柏珩的言外之意是照片中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捧着他看。
“可是我没见过你那时的样子。”木泽荇的指尖在图片的边缘勾画,可惜屏幕不是纸,不能被裁剪收藏。
雨又接着滴,chaoshi得让颜棪心烦,她自言自语:“祁然怎么还没回来?”
“她出去多久了?”
颜棪觉得仿佛一世纪都没有跟柏珩对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祁然说去东街时看到山竹了,想买几斤吃,距她离开大约过去三四个小时了。”
“东街?”柏珩回望木泽荇,木泽荇转向颜棪,面容庄严:“你有祁然的物品吗?”
“啊...有...有手链...副队...”
木泽荇手悬在它上面感应:“去墓地。”
木泽荇一人在前面跑,三人迷茫地跟在他后面。
“副队来过这个地方?”
没有人回应沈方,因为他们到了墓地的入口,远眺一片高高矮矮的坟堆。
木泽荇大步的在边界处跨走,停驻在一座坟前。
“祁然应该在这里。”
左边的坟是一堆黄土山,右边的坟也是一堆黄土山,可能只有祭品有少许的不同。
木泽荇攥黄土,寻找闪过的画面往湖边跑,祁然晕倒在湖边。
“祁然!”
“你们带祁然去医院。”听木泽荇不容置疑的口吻,颜棪还想更改:“副队,我和柏珩同你一起...”
“不行!除了我,你们都该走。”
“柏珩,我需要安抚魂魄,旁边是不能留人的,你回旅馆等我,好吗?”
“你不要食言。”
“好。”木泽荇笑着抱住柏珩。
柏珩退回到墓地旁边的殡葬用品店,面容沉静。
湖水浑浊,与岸交接的地方不知名的草横生。木泽荇的手再次悬浮在水波前,‘地面躺着七八岁的男孩,粗长的针插入他头颅,黑色长袍男人的手在死去的男孩的尸体上空抓,抓起禁锢住的魂魄,沾着男孩的血,向旁边的布娃娃投掷,男人眼中流露出渗人的惊喜——布娃娃站起来,摇摇晃晃,跌入湖中。男人疯癫的跑走,把成果告诉他的长官,长官很高兴,大喊让他用同样的方法摄取敌人的魂魄。’
“你在召唤我吗?”
“你该入轮回了。”
“湖泊是绯色的,永远是绯色的,召唤大家一起来玩呀。我召唤了第一个孩子,他的眼睛是绯色;我召唤了第二个孩子,她的头发是绯色的;我召唤的第三个是成年人,他的尿ye是绯色的。他们都把湖泊染成绯色,绯色是我们的家园。”孩子稚气的歌声盘桓在Yin沉天气中,久久不肯停歇。
木泽荇跪在湖边,手依次点三下土地,破开自己和布娃娃之间的结界,霎时,歌声更清晰了,木泽荇闭眼,集中意念安抚魂魄——男孩生前喜爱的玩具,有通灵能力男人的惨死,新的画面涌现。
雨水砸在虔诚跪在地面的木泽荇的身体上,他苍白的面孔,如同被人吸走灵气。
“湖泊是绯色的,永远是绯色的,召唤大家一起来玩呀。我召唤了第一个孩子,他的眼睛是绯色...”
“绯色...”木泽荇割破手指,血ye扩散,靠岸的湖水颜色变得更深,不可测的灵力暗流涌动。
歌声停了。
他手中血还在滴,意识昏迷前——照片泛旧的烂漫笑容静止了,照片从哪里寻得的,他想。
“第二个人。”
颜棪快睡着时,柏珩寒灰般的计数声赶走她所有困意,她不知柏珩的用意,问也不合时宜。
“第三个人。”
殡葬用品店的客人少,一位客人走出去后,要迎来下一位客人需要几十分钟,甚至几小时。颜棪顿悟时,柏珩跑出殡葬用品店。
红色的血ye流经的草已经枯死,风雨鞭打晕倒在湖边的木泽荇,颜棪脑子开始疯狂地蹦出热闹的画面——旅馆高谈阔论的人,奢侈品店拥挤的人,小吃摊前排队的人....世间哪条道路都是人,惟有眼前坟堆阡陌,只有木泽荇,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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