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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驸马落于山匪之手,幸得本王营救,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李应似笑非笑道,“公主是明白人,自然明白‘知恩图报’这个道理。”
“本宫方才说过,你要替李赓争储位也好,或是索性直接逼宫也罢,本宫都不会干涉。”李梵清如今撒起谎来已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任是李应再如何试探她,她也不改口风。
“看来公主的确对驸马情深若海。只是可惜,裴驸马对公主,似乎并无这样的情意。公主为裴驸马,先是见弃于陛下,后是放弃储位之争,当真可惜。”李应故作叹惋,“公主说得不错,本王与父王同代王联手,不过权宜之策。而眼下本王倒是想到一计。驸马既对公主无意,便是强求,驸马与公主也难成佳偶。倒不如让本王做一回好人,证公主与驸马和离。如此一来,公主还有望与代王争上一争,本王与父王亦可安坐泰山,观公主与代王二虎相争。”
李梵清一声冷笑:“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失了裴氏的支持,如何与李赓去争储?到头来赔了驸马又折兵,本宫不就成了最大输家?”
李应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还不是在做李赓的喉舌?也唯有李赓会打这样的主意,要的就是断她臂膀,令她孤立无援,再无力与他相争相斗。
裴植乃当朝文官之首,如今因着裴玦的缘故,至少面子上看,裴氏与李梵清乃是一条船上的。而李赓若想做那逼宫上位的乱臣贼子,自然少不得要扼住文臣的咽喉。
李梵清与裴玦平日里故作不睦,虽为自己谋了些机会,但也让李赓捕捉到了一丝可乘之机。此番他以裴玦相挟,逼李梵清与裴玦和离,一是要断李梵清与裴氏之间的联系,二也是想卖个人情给裴植,为日后的拉拢打下个基础。
“李梵清,你须得知道,眼下你没有同本王谈判的资本。”李应也懒得再装模作样,连名带姓地便唤起了李梵清,毫不客气。
李梵清攥紧的手心此刻骤然松开,她抬起眼眸,缓缓开口道:“本宫要先见驸马一面,确认他安危。”
李应见她有松口迹象,此刻倒也大方了起来,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下属领李梵清前去见裴玦。
后院的屋舍比起公主府自是简陋无疑,可当李梵清踏足屋内时,却发觉这一间小屋虽是狭窄逼仄,但却拾掇得极为干净,纤尘不染。
不知何时,窗外又卷起了呼呼的风声,想是风雪不期而至。
裴玦借着窗前那一抹光,正低着头,不知在写着什么。他大约也闻见了木门的吱呀声与李梵清的脚步声,但他只当是仆婢又来送饭食,便依然低着头,专心笔下。
李梵清亦借着这一寸日光,看清他侧脸。
裴玦比分别前更瘦了不少,从这侧脸望他,更觉他面上嶙峋了三分。
“怎么是你?”许是她望得出神,并未注意到裴玦何时转过了脸来。
他望着她神情淡漠,语气亦冷硬,彷如陌路人般。
李梵清身形微微一晃,很快也回过了神来。她方才只虚掩了屋门,留了一角缝隙,此刻她眼尾余光一瞥,能清晰瞧见把守在屋外的守卫。
“驸马倒是怡然自在。”李梵清本也想故作冷漠,刺一刺他,可当她看见裴玦左手上缠着的纱布时,却是讷讷然缄了口。
“离了公主,自然自在。”裴玦笔下不停,低了头继续书写。
饶是知道裴玦此刻是在做戏,李梵清也不由地被他这副冷态给激了激,一时间也没了好脸色:“驸马高洁,不慕玉楼金阙,蓬户陋室亦甘之如饴。倒是本宫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而来,自作多情了!”
以裴玦之慧,不会听不出李梵清这般语气,乃是真的有些恼了。只是这回,李梵清等了好半晌,却见裴玦依然无动于衷。
“公主不是一向都‘自作多情’么。”
恰有一阵北方透过门缝吹来,李梵清还不及细品过裴玦的这句话,便不由地一阵瑟缩。
她心间那个最坏的念头,忽地涌上她灵台之间,攻城略地,将她先前为裴玦留好的余地挤占得一丝不剩。
“公主,不必在我身上多费时间了。”裴玦搁笔,抬头望她道。
裴玦将方才所书的笺纸朝李梵清的方向一推,李梵清双腿如灌铅,艰难挪上前,看清最前头三个字。
和离书。
第58章和离
下属呈上签有李梵清与裴玦姓名的和离书时,李应也不由地惊了惊。裴玦恨不得早日和离他是可以想到的,只是他想不到,李梵清竟然也会如此干脆。
“这当中不会有诈罢?”李应拈着这份和离书,皱着眉,满面惑色。
只见下属摆了摆头,十分果断,立即便答他道:“承平公主初初见到裴二郎时,属下听公主语气,还算快悦,但裴二郎待承平公主却是冷淡的紧。”
李应忍不住打断,点评道:“这倒也不出奇。听闻她与裴二上回去临淄王府暮秋宴时,裴二都未拿正眼瞧过她,话都未与她多说一句。”
“再后来,应是裴二郎拿了和离书出来,公主与裴二郎皆不发一语,屋子里静了好久。”
“会不会是……”李应朝下属比了个手势,示意下属,会不会是李梵清与裴玦想防着他们,便借手势与暗号交流。
“属下也留了心眼,刻意留意了公主的举动,但并未见她与裴二郎有旁的交流。”
下属默了半刻,在心头回忆了一番,将方才守在裴玦门外听到的话,一一同李应交代道来。
却说方才,李梵清从裴玦手中接过了他手书的和离书,一页薄薄的白纸,落在她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
裴玦一贯擅写楷书,字字如珠玑宝玉一般,饱满中又见笔力之浑厚圆融,这封和离书亦不例外。
李梵清默读着上头的文字,开篇不过是些套话,叙着夫妻之义,不外乎前世因、今世果;而其中则述起她与裴玦之间其实并无情意,不过勉强结合,本无秦晋之同欢,更有参陈之别恨;最末处,仍见裴玦君子之做派,他以山河日月为凭,愿二人分离后,都可另觅姻缘,如鱼得水,如马驰丘。
李梵清将这封和离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饶是她从不自诩记忆极佳,眼下也几可将这封和离书上的文字记诵。
李梵清抬眼看他,语气也冷了三分:“文采斐然,不愧是裴二郎的手笔。”
“公主可还有需要补充的?”
李梵清攥着和离书一角,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道:“但本宫还有三个问题,须请裴二郎答上一答,替本宫解惑。”
“公主请问。”
李梵清的手指敲在他桌角,过了半刻,她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可有人逼迫于你?”
裴玦没有看她,却脱口而出道:“无人逼迫,是我自愿。”
李梵清似不甘心,又问道:“何时打定与我和离的主意的?”
裴玦答道:“我从未想过要与公主长相厮守。”
“从未?”
“从未。”
李梵清微微偏着脑袋,想在这逆光里将裴玦的神情看得更清楚。可李梵清却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她曾以为的走进了他的心门,却其实,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失望吗?”裴玦见她久未开口,倒是当先打破了沉寂,问了她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失望吗?李梵清在心底再度反问了自己一遍,脑海中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也许他今日说的这些,并不是他为瞒天过海而提前编排好的说辞。
“公主,我失望的次数,远比你多。”
李梵清眼睫眨动频频,终不至落下眼泪来。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中飞闪过无数的声音与念头,如吉光片羽般。譬如她曾问过裴玦,心意赤忱否;又如她曾试探过裴玦,可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后头四字为何。
她想要伸出手抓住其中的一丝一片,可却在裴玦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顿时化为了飞灰。
但其实,这却也是她早已料到了的结果。她食言了,而他再一次失望了,本就合情合理。
正如裴玦所说,他失望的次数,远比她失望的次数来得要多。李梵清很想猜度,在裴玦等她的这段时日里,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可很快,她便不愿再去深想。
左不过是在满怀希望里失望,又在失望里点燃一缕希望,最终油尽灯枯,不再想失望,索性也不愿有希望。
李梵清垂下眼帘,提起先才裴玦搁下的笔,正要落笔时,却听裴玦问她道:“公主的第三个问题呢?”
“不重要了。”李梵清顿了顿,似忆起了什么,继续道,“我想起我曾经欠过你一回,这次,就当是我还恩了罢。”
裴玦的忆海翻涌,终于,他大浪淘沙,从一隅角落里翻出了那一日在临淄王府的旧忆。
“那裴某与公主……”
“两清了。”
李梵清在和离书上落笔,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全然不似她平日里那潦草的笔风。写罢后,李梵清将手中笔递给了裴玦,望着他在自己的姓名旁,同样是一笔一划地,书下了“裴玦”二字。
不等裴玦将红泥奉上,李梵清已咬破了食指指尖,朝着和离书上便是一印。
“你将和离书拿给李应,他自会派人护送你回长安。”
裴玦不语,只捧着和离书,朝她最后点了点头。李梵清未再回应,转过头,推门离去。
她离去时,北方卷着今日潼关的第一片雪花,飘然而落。
那雪花轻若飞絮,落地便化为了尘泥,一如他与李梵清之过往,消散如烟。
李应听完下属的禀报,断定李梵清与裴玦二人此番的的确确是彻底离了心后,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不单单是他与李赓所谋大事更进了一步,他觉得他同李梵清之间,或许也多了那么一分机会。
李应寻着李梵清时,她正立在潼关西城门上,身上仅披了件单薄的玄色斗篷,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栉风沐雨的石像。
“原来多情之人也会有伤情之时。本王今日也算领会了一二。”李应干巴巴地拊掌,似敬服李梵清,又似在嘲笑李梵清。
李梵清唇角轻扯,不咸不淡道:“王爷弄错了,本宫可一向是‘专情之人’。如王爷这般的,才算得上‘多情之人’。”
“公主也弄错了,本王并非‘多情之人’。若硬要说的话,倒是‘薄情之人’来得更为贴切。”李应想伸手替李梵清拂去鬓上飞雪,却被李梵清下意识地躲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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